• 发布时间:2024-08-20 22:16:40•浏览次数:128
作为中小银行改革化险的重要举措,村镇银行的结构性重组正加速推进。今年以来,已合并或重组的村镇银行超过20家,“村改支”“村改分”案例频出。这标志着村镇银行发展的一个转折点,也反映了农村金融思路的转变。
出于支农支小的初心,千余家村镇银行在近20年间深入农村,为农村经济和农户提供了金融支持。凭借较低的利率和灵活的定价,抑制了民间高利贷的发展。截至2023年底,村镇银行数量超过1600家,占银行业金融机构的比重超过三分之一。
不少村镇银行也存在抗风险能力弱、创新不足、股东关系复杂、偏离主业等问题。2022年河南村镇银行兑付事件后,村镇银行合并加速。
在重组过程中,如何保障存款人的利益是关键。被吸收合并的村镇银行一般不会关闭,而是通过重组以主发起行分支机构的新身份出现。例如,浙江稠州商业银行吸收合并了舟山普陀稠州村镇银行和岱山稠州村镇银行,设立了舟山普陀支行和岱山支行。
以河北银行收购平山西柏坡冀银村镇银行为例,河北银行自2017年起多次受让冀银村镇银行股份,最终在2023年12月持有100%股份。截至目前,近一年来被吸收合并或重组的村镇银行超过20家,包括农信社、农商行等农村中小银行。
重组过程中,用户权益保护至关重要。合并后的村镇银行要求用户更换银行卡,原卡存款不受影响,直接转入新卡。例如,华夏银行庞各庄支行的工作人员表示,原用户需持身份证到华夏银行网点办理换卡,旧卡取款操作将报错,但存款不受影响。
五年前的定期存款,转到新银行卡后,到期后依然可以正常提取或转存。
部分银行在合并后无需更换银行卡。例如,原蓝田农商行和周至农商行被秦农银行吸收合并,并于 7 月 18 日正式挂牌为秦农银行蓝田支行和周至支行。两家银行员工表示,此前与秦农银行为控股关系,此次更名属于内部体制改革,客户权益不受影响。从其他银行线上转账到原蓝田农商行银行卡,只需输入原卡号即可自动转到秦农银行蓝田支行,转出资金也同理。
广东南粤银行于 4 月获批收购中山古镇南粤村镇银行,该村镇银行的一位员工表示,预计在 8 月底更名,是否需要换卡将另行通知。一家发起收购的银行部门经理表示,收购村镇银行后,已下发操作准则,主要针对换卡等客户需求,要求及时处理,确保平稳过渡。村镇银行人员将直接并入,唯一需要适应的是系统,由于系统不同,部分柜员可能还不够熟练。
从扩张到收缩的 18 年,当前中小银行正在加速“减员”。需要注意的是,中小银行包括城市商业银行、农村商业银行、农村合作银行、农村信用社和村镇银行等。其中,在国内约 4300 家银行业金融机构中,村镇银行约有 1600 家,占比达 37%。村镇银行从扩张到收缩的过程,反映出我国农村金融思路的变化。
1997 年后,国有大行逐渐退出农村,撤销了数万个县级以下营业网点。农信社形成了垄断地位,但资金主要流向城市和乡镇大企业,同时民间借贷也扰乱了金融秩序。在此背景下,我国开始探索村镇银行这一新型金融机构。
2006 年,我国启动新一轮农村金融改革,当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允许私有资本和外资参股乡村社区金融机构,引导农户发展资金互助组织,规范民间借贷。在此基础上,原银监会同年 12 月发布《关于调整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更好支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若干意见》,提出降低注册资本和投资人资格等准入门槛,促进农村地区优化银行业金融服务体系,并在六个省(自治区)的农村地区试点设立村镇银行。
当时,监管人士提出村镇银行“汤水效应”理念,即激活农村金融市场。初期,这一理念取得了一定成效。例如,西南部一地农信社在村镇银行开业后,服务态度和业务流程得到明显改善,还在竞争对手出现后降低了利率,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
但同期也存在大中型银行作用发挥不足的问题。大中型银行惯做大额贷款,在县域市场普遍不适应,其设立的村镇银行在放贷上也“找不到感觉”。数据显示,2007 年村镇银行开业 19 家,2008 年末升至 91 家,2009 年至 2011 年分别成立了 54 家、199 家和 287 家村镇银行。
村镇银行的发展速度迟滞于监管机构预期。按照《新型农村金融机构2009年-2011年工作安排》,三年内目标设立1027家村镇银行。
值得注意的是,村镇银行实行“主发起人制度”,发起人或出资人中必须至少包含一家银行业金融机构,最大或唯一股东必须是银行业金融机构。建设银行、中国银行、民生银行等曾计划组建村镇银行控股公司。例如,中国银行旗下中银富登至2023年底已在全国22个省(直辖市)共设立134家村镇银行,下设189家支行,注册资本105.85亿元,资产总额达1092.98亿元。
“子公司有管理办法,能从系统上掌握每家村镇银行的情况,同时有相关督导,贷款决策机制与其他机构不同,不完全由村镇银行自己做主。”一家银行内部人士表示。
除了机构探索,监管也起了引导作用。2012年5月,原银监会发布《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实施意见》,明确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与其他资本遵守同等条件,支持民间资本参与村镇银行发起设立或增资扩股,并将村镇银行主发起行的最低持股比例由20%降低到15%。从2012年到2017年,每年新设村镇银行数量在100家至200家之间。
经过18年发展,截至2023年底,我国共有约1600家村镇银行,占银行业金融机构总数的40%。区域分布上,村镇银行已覆盖31个省份,县域覆盖率约为70%。
但2019年前后,顶层设计因现实情况而改变。包商银行因严重信用风险被接管,国内中小银行野蛮生长的现象引起重视。央行在《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19)》中提出,将积极探索建立以存款保险为平台的市场化法治化金融机构退出机制。该年度报告中,农村中小金融机构整体评级垫底。规模近百万亿元的城商行、农商行率先开启了风险处置与重组。河南村镇银行事件后,村镇银行合并加速。2023年9月,《关于推进普惠金融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提出,要稳步推进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年底召开的金融工作会议将中小银行风险列为三大风险隐患之一。2024年5月,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农村中小银行监管司党支部发文,强调加快农村中小银行兼并重组,减少机构数量和层级,优化机构布局,重塑经营机制,持续降低风险。
抗风险能力薄弱。央行发布的《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23)》显示,参评的4364家银行业金融机构中,有337家高风险机构,其中农合机构和村镇银行分别为191家和132家,占全部高风险机构的96%。这132家高风险村镇银行占全部村镇银行数量的8%以上。
事实上,在过去18年的发展过程中,村镇银行暴露了许多问题。首先是产品结构单一。
**村镇银行面临诸多挑战**原村镇银行员工表示,该行业务主要为存贷,不提供理财服务或手机银行,也未与支付宝、微信等第三方平台合作。一位行业人士指出,村镇银行业务创新能力不足,地理位置偏远,在网络金融时代显得落后。
村镇银行资产规模小,抗风险能力弱。联合资信金融评级一部的报告显示,尽管村镇银行数量占银行业金融机构数量的三分之一以上,但资产和负债占比不到 1%。注册资本较低也是村镇银行的普遍问题。截至 2022 年 6 月末,注册资本超过 1 亿元的村镇银行仅占 37%,注册资本在 3 亿元和 5 亿元以上的村镇银行仅有 48 家和 14 家。
招商证券银行业首席分析师廖志明表示,资产规模小导致村镇银行难以开发 IT 系统,金融人才储备不足,管理粗放。
业界讨论了村镇银行规模小抗风险能力差的问题。有专业人士以中部某省份为例,分析村镇银行面临区域性和跨区性区位定位之难。强调区域性会造成每个村镇设立独立法人机构,难以实现商业可持续发展。为了平衡两者,国家试点 “多县一行” 模式,但限制总行业务范围和存款用途。
近年来,村镇银行普遍面临业绩下滑压力。据企业预警通查询,近 37% 的村镇银行 2023 年净利润同比下滑。
粤开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罗志恒分析村镇银行风险成因认为,宏观上,经济下行导致资产质量下降、降息压缩息差;微观上,村镇银行“四个弱势”加剧风险:分散经营能力弱、造血能力弱、风险管理弱、公司治理薄弱。
更棘手的问题在于股权结构。一位银行人士表示,一些村镇银行股权结构复杂,主发起行可能无法完全控制。当地股东可能与当地势力有密切联系,导致风险加大。
偏远地区的农信社和村镇银行往往缺乏基本建档立制。一位村镇银行行长表示,股东意见不一,给管理层协调带来极大困难,母行风险控制思路也难以贯彻。
由于入股门槛低,部分村镇银行存在民营股东资质差,甚至财务造假入股的情况。
联合资信报告指出,当前经济下行背景下,部分地方民营股东经营压力增大,衍生了关联交易隐患。甚至有股东通过股权代持或与关联方签订抽屉协议等手段隐瞒关联关系。公司治理问题也是少数村镇银行演变为高风险机构的重要原因。
据华安证券研报,按企业性质区分,我国 1631 家村镇银行中,地方国企 802 家,民企 724 家,中央国企 92 家,民企占比约四成。受访者认为,股权问题可能是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过程中的阻碍之一。
有银行人士指出,村镇银行股权关系复杂,需要董事会班底和管理层,带来成本,且权力归属不明晰。需要简化公司治理机制,聚焦主业。
廖志明表示,重组涉及资产清算、合并等,股东关系复杂的村镇银行处置较慢、难度较大。经营状况不佳或资产质量差的村镇银行可能难以出售。还需结合发起并购行的发展思路和村镇银行自身资产质量。
对于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的路径,招联首席研究员董希淼归纳为四种:一是被主发起行吸收合并,实现“村改支”或“村改分”;二是多家村镇银行合并重组为一家;三是直接解散实现市场化退出;四是主发起行增持旗下村镇银行股份,加强管理和治理。
行业格局方面,业内人士认为,随着我国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加速,数量将逐渐减少。廖志明表示,目前我国 4000 家银行的数量过多,行业集中度将进一步提升。
全球银行业也有过数量大幅减少的阶段。如德国,1991 至 2019 年间,商业银行和信用社数量显著降低。美国和日本在金融危机后也加快了银行业的整合进程,关闭或重组了一批高风险机构,鼓励并购扩大规模,提高稳定性。虽然金融机构数量减少,但剩余机构的平均质量和市场集中度有所提升,减少了过度竞争。
董希淼认为,下一步应出台村镇银行结构性重组指导性意见,引导其回归本源、聚焦主业、化解风险,积极发挥服务乡村振兴、小微企业和“三农”经济的作用。
兼并重组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防范金融风险、发展中小银行,应重视其作用,防范大型银行过度下沉带来的挤出效应。金融管理部门及相关部门应提供差别化监管规则、税收政策、存款准备金率等支持。
对积极投资、管理村镇银行,风险化解成效显著的城商行、农商行,应给予激励。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吸收合并村镇银行的主体以城农商行为主。业内人士认为,部分跨区域经营受限的城商行和农商行可通过合并村镇银行扩大业务范围,提高盈利能力。也有观点认为不会大幅减少中小银行数量。
村镇银行设立的初衷是支持偏远地区的小微企业和农户发展。不少村镇银行在经济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应继续保持这一方向,而不是将存款集中到母行。村镇银行应利用现有网点,发挥其作为普惠金融触角的功能和特色。
特色化经营是村镇银行和小微银行的出路。一家农商行行长表示,他们将继续深耕普惠金融,服务乡村振兴。近年来,国有大行的普惠金融下沉和数字技术的发展对中小银行造成影响。该行应对措施包括加强精细化管理、提升能力、科技赋能。
农村中小金融机构向轻型银行转型势在必行。轻型银行旨在以更少的资本消耗、更集约的经营方式、更灵活的应变能力,实现更高效的发展和更高的价值回报。其资产更多元化、更注重创新和风险控制,盈利模式更加多元化,管理方式更优化、更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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